* 這一系列不分攻受

這系列名叫滷味,消夜場專食。

 

*我不要破梗 vs 公司職員

*有前任,有死亡描寫

*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

 

--

 

「米粉湯參薟,肝連切一份,踮遮食。」

「先坐。」

 

「是你啊?」

「嘿啊、幫我媽顧店。」

 

「這是你家的店喔?沒看過你在這邊。」

「大概是你休假都出去喝個爛醉所以沒經過這裡。」

 

「你捌啥。」

 

1.

 

溫尚翊第一次遇見麵攤的小老闆是在一年半以前,或是再更久一點。那天他跟他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在家裡大吵了一架,鬧到連鄰居都來敲門,不曉得是要他們安靜點還是來關心的,反正他們也無暇裡會。

那天晚上他摔門出去,走在路上很久很久,隨便找了間酒吧晃了進去,喝到店家打烊。那個吧檯前的調酒師就是麵攤的小老闆。

 

反正那個晚上他們是做了,誰知道中間到底發生甚麼事,溫尚翊只想藉著酒精跟性愛忘掉剛剛那段讓他心碎的爭執,反正就讓調酒師撿個現成的便宜吧,況且他長得挺好,不知道該說帥還是可愛,他說他叫陳信宏。

隔天中午在旅館醒來的時候他們也沒像普通一夜情的人一樣穿好衣服頭也不回的走了,陳信宏在他洗完澡踏出淋浴間的時候邊穿衣服邊問他說「要不要去吃飯?」

 

「也好啊。」

溫尚翊記得自己是這樣回答的,雖然有點荒謬,但他們真的去了附近的簡餐店吃了一頓不算差的午餐。

 

那天告別後並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溫尚翊在跟前男友分手之後才再度走進那家酒吧,卻再也沒有看過陳信宏。後來溫尚翊忍不住問了常駐在那裏的拖把頭調酒師,才知道那天陳信宏只是來替老闆顧個店而已,而且老闆就是那個站在他面前的拖把頭。

 

「你找他啊?」

「也沒有。」

「那就算了。」

「不過他是幹甚麼的啊?」

「藝術家吧,看起來像無業遊民的那種。」

「嗤、」

還以為陳信宏這種跟一夜情對象吃中餐的腦洞是哪來的,原來是藝術家渾然天成的腦洞啊。

 

那次之後,溫尚翊還是偶爾會去那間酒吧,但再也沒見過陳信宏也沒有提過他的事情。

 

第二次見面讓溫尚翊有點驚訝,雖然是快要兩年前的事情,不過上次他在賣酒這次他賣麵下次再見到他該不會去賣檳榔吧?

「哪、今天穿的很帥喔。」

陳信宏把米粉湯跟切好的小菜擺在溫尚翊的桌上,丟了一句話就回到鍋爐前對付外帶的客人,直到溫尚翊離開付了錢都沒再多聊。

 

只是一夜情的對象剛好遇上了,沒有話好說也是正常的。

 

那間麵攤本來就是溫尚翊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每天下午四點開到晚上九點多,他有時候太晚下班想買個消夜的時候麵攤早就收攤了。

但自從換陳信宏顧店之後,麵攤硬生生成了消夜場的深夜食堂,雖然不知道他幾點出來擺,但他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遠遠的就能看見麵攤鍋爐的霧氣在飄著,對比著人煙並不多的路上,常讓溫尚翊有種走入幻境的錯覺。

也不知不覺的就走進麵攤,點上一碗熱呼呼的麵食跟陳信宏說上一兩句話。

 

「第十七天了,吃不膩啊。」

「這條路上這時間就只有你在賣吃的。」凌晨一點,溫尚翊今天又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人。

「也是。」

 

「老闆跟老闆娘甚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不知道。」

 

「之前那酒吧老闆是你朋友?」

「對啊,你還有再去啊?找我嗎?」

「剛好離家近而已。」

「住這附近的確離甚麼都近。」

「有捷運有學校還有醫院,廟跟殯儀館都沒缺,生活機能極佳,難怪房價居高不下。」

 

陳信宏聳聳肩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今天的確是晚了,已經沒有客人了,他也懶得再等,乾脆的關了招牌燈,坐在溫尚翊對面的位置上。

「你是做甚麼的啊?」

「公司社畜。」

「加班到這麼晚啊?」

「白天有點事,對調了一下。」

「那還不錯啊,很彈性。」

「你不也挺彈性的?」

「白天起不了這麼早嘛,乾脆進完貨再睡。」

 

2.

 

那個月在那個麵攤光顧第二十八次之後,溫尚翊回家收拾了行李,隔天一早回歸了正常的時間進公司,跟同事們寒暄告別。

「去到總公司要加油啊,大家都很看好你。」

 

原本是為了遠離傷心地的遠行,現在倒好、成了毫無牽掛的離開。

「那我走啦,不要太想我,也就一年而已。」

「去吧,早點去機場時間比較充裕,日本也不算遠,不忙又有休假的話也可以買個機票回來啊,又不是沒錢,不過就只有一年你還是把握時間在那邊好好的玩吧,要是你有空的話。」

 

溫尚翊畢業後就在一家不小的日商公司上班,在裡面做的是行銷企劃,十五年的資歷已經在企劃部部長的位置上蹲了四年了,去年被總公司看上實績要他去總公司一年,沒甚麼大問題的話回台灣就可以立刻升職了,大概是副理吧。

他也沒太在意回來之後的職位,當下就只是一心想走才答應這件事。

 

去到總公司之後也如他想像的艱困,要面對完全不同的國情文化,全新的同是全新的上司,還有各種生活上的新挑戰,前三個月他幾乎忙得連打開臉書看看朋友間的動態都沒空。直到漸入佳境之後才有些餘裕刷刷社交軟體,或是看看新聞下班後還是假日出門晃晃之類的。

 

偶爾,加班之後搭終電回宿舍的夜晚,他會想起有陳信宏的麵攤還有他煮的麵。

 

到總公司半年多之後他在臉書上看到跟陳信宏有關的消息,並不是朋友間的分享而是臉書的推薦,大概跟他之前追蹤了台灣幾家藝廊官方粉絲頁有關,反正他永遠也不會搞懂臉書的演算法則。

 

除了陳信宏他作品展的展出消息之外還有一支他的訪問影片,溫尚翊沒多想就點了進去,畢竟他從來沒看過陳信宏穿西裝打領帶的模樣,他實在太好奇了。

 

影片大約二十分鐘,感覺剪了滿多東西,只留了比較煽情吸眼球的部分。

 

阿信、你上一回開作品展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為什麼間隔這麼久才讓新作品問世?

「我從來不會想要藏私,就只是因為沒有作品出來而已,這七年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都活的像無業遊民。」

別這樣說,有在關注你的大家都知道,你一直在為唱片公司做曲還有寫詞,只差沒有出道當歌手了,這段時間應該也寫了不少好作品吧?

「好不好我不敢說,但是寫了不少沒有錯。」

那是甚麼樣的狀態下讓你在短短時間生出這麼大量的作品並且足以開展。

「短時間創造出來的大量作品很有主題性,所以經紀人說要開展。」

哈哈哈,這是阿信式的幽默嗎?

「算吧?我也不知道這好不好笑。」

上一回的展出單純是雕塑,這一次還添加了許多畫作,有甚麼特殊的意義嗎?

「沒有、只是表現方式不一樣而已,依然是我的創作。」

很多藝術家都有自己的繆思之神,阿信也有嗎?

「以前沒有的,不過半年多前遇上了。」

哇、那這一回的作品中是以他做為主軸嗎?

「沒有,但是他激發我創作的靈感。」

是人嗎?還是甚麼東西?

「是個人、有點妙,他連續出現了一個月之後消失了。」

最後阿信可以跟大家說說關於這次展出的主題,還有創作理念嗎?

「無常,就是我們經常說的人生無常,生離死別甚麼的,人活著就一定會遇上這樣的事情,我想創造的就是那種逃不掉的感覺。詳細的作品內容還是希望大家親自走進展場,細細品味。雖然這次展出的主題不怎麼開朗,但還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溫尚翊看完那二十分鐘的影片,看了一下展出時間,想著如果回台灣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去看一下的。結果才發現陳信宏的經紀公司是在日本,他的作品展從下個月開始在東京開展為期一個半月,再來會到上海兩個星期,最後才會回到台灣。台北一個月高雄一個月,整個算起來大概半年結束。

 

正式開展的那天剛好是星期六,溫尚翊買了張票就進場了,他沒想到陳信宏的人氣竟然這麼高,而且場外排隊的人龍有八成以上全都是女生。後來入場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陳信宏今天會來,大概就是衝著陳信宏那張臉來的吧,那為什麼半夜的小麵攤總是沒甚麼人呢,包裝宣傳果然是很重要的?

 

陳信宏一眼就看到溫尚翊了,雖然溫尚翊並沒有停下腳步認真聽他跟一些藝文記者還有初日觀展的觀眾寒暄。等到訪問時間結束之後他滿場找著溫尚翊,最後遠遠看見對方站在那個以他為主題的畫作前面。

 

那是從麵攤裡看出去的視角,一團在眼前的霧氣,遠遠的有個人朝著這團霧氣走,那個人是他每晚都會遇見的溫尚翊。作品名稱叫做「牽掛」。

 

那天晚上溫尚翊在陳信宏的飯店房裡過了一夜,除了做愛之外溫尚翊還要求陳信宏煮碗麵給他。

「日本人不曉得在急甚麼,一個比一個早打烊。」

「這裡的超市買不到台灣味,你還是斷了這個念想回台灣一次吃個夠吧。」

說是這樣說,但陳信宏還是下廚煮了兩碗麵,跟溫尚翊坐在電視前面一起希哩呼嚕的吃了。

「現在麵攤是你媽媽在顧嗎?」

「沒有喔、麵攤打烊了,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為什麼?」

 

大概是你第一次在麵攤遇到我的前三個星期,我爸媽出去玩的時候遇上的意外,可惜來不及好好的道別。處理完之後的事,我決定好好的跟這個麵攤告別,好歹也是把我養大的麵攤,告訴那些熟客,這裡甚麼時候要結束,也算是我的義務吧,如果店就這樣消失了,有些人也會很慌張的。

但是看到你一次又一次的從烟熅的霧氣後面出現,我就想一天又一天的等你,因為你說了啊,這條路上沒有賣吃的開到這麼晚。

之後你消失了,我就把攤子收了。

 

「大概是你太哀傷了吧,你消失之後,我是真的很怕你想不開。」

「很明顯?」

「就是不明顯,所以才可怕。」

 

去年底公司叫我來總公司一年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想著遠走他鄉再不愉快的事情都能忘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嗎?

「難以忘懷。」

那天是我第一次跟他吵架而且吵到差點打起來,我二十八歲的時候遇見他的,那時候在公司穩定了,也習慣了社會人士的生活,而且他又是個成熟穩重的人,在一起的很順利,交往了一年多之後我們同居,當然不是不會有爭執,可是都是小事兩人只要有一個人退一步,就甚麼事也沒有了。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八年,但那天晚上他不知道發了甚麼瘋,說要跟我分手,我氣到失去理智不曉得該怎麼辦,覺得喝酒是當下最好的選擇,最後就遇上你了。

我知道跟他在一起早就已經沒有甚麼火花了,但是我習慣了,覺得無法想像沒有他在身邊叨叨絮絮的日子,就算沒有愛情的成分,至少我們能像親人一樣相處。

我也不年輕了,很多人到了這個年紀,結了婚有了孩子,夫妻之間早就沒有甚麼愛情了,剩下的只有孩子帶來的牽絆,比起那些人,不能擁有孩子的我們可以有這樣的感情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

也許是為了讓我死心吧,他竟然跑去相親,這種小說裡面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然在我的現實人生中出現,當下除了荒謬可笑之外我也不曉得怎麼反應。

我說,那我們就分手吧。我不想搞得好像我們在互相折磨一樣,既然你不要,那我也不要了。

 

「因為分手了,所以才接受公司的指派來日本一年。」

 

可是我沒想到接下來等著我的事情比小說跟八點檔更狗血。

他明明對誰都恭謙有禮的,卻總是處處折磨我,當年以為成熟穩重的男人結果也是註定要來剋我的。

我們在一起八年,身邊有多少共同朋友我也數不清了,他沒有長輩沒有手足,身邊只有那些朋友跟我,他以為他能瞞得了誰?

他重病臨終的時候,依舊是我在他身邊,我緊緊握著他的手,可是他卻已經沒有甚麼力氣了。

我到現在還忘不了,他逐漸變涼的體溫,還有不再呼吸振動的胸口。

他想讓我忘記他,卻做到讓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忘懷,我忘不了他在我眼前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模樣。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麵攤遇見你。

 

陳信宏緊緊握著溫尚翊的手,只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就把溫尚翊拉上床熄了燈。

 

3.

 

「牽掛是這一系列作品的開端,當我連續三天看見你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被需要了,當時早就不曉得在低潮的泥沼裡打滾多久的我,經常想著不如放棄吧,不如就這樣消失吧,反正沒有人會發現的,可是你出現了,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是一種救贖,短短三個月裡面從牽掛衍生出的作品竟然多到讓經紀人立刻要求開展。如果讓他知道你就是牽掛的那個人,我想他應該會把你供起來,照三餐拜。」

 

「謝謝你、等了我二十八個晚上。」

「我才想謝謝你,救了我。」

 

「百日的時候我曾經回去過一趟,經過了麵攤,但是沒有人。」

「那時候的我應該不分日夜的在跟作品搏鬥吧?」

「可以想像,那時候瑪莎跟我說你是藝術家的時候我還想像不出來作為藝術家的你是甚麼樣子,只想得出無業遊民的樣子。」

「我沒有想到會再遇見你。」

「我也沒想過今天會遇到你。」

 

我們很有緣,不是嗎?

這樣說起來,應該算是有緣吧?

 

你甚麼時候回台灣啊?

還要五個月。

 

那很快啊,你回台灣我高雄的展都還沒結束。

是滿快的,我都覺得我才剛習慣這裡的生活,就要開始倒數了。

陳信宏跟溫尚翊要了連絡方式,要了個徹底,電話信箱地址全要了。溫尚翊只笑著跟他說了句別寄危險物品去我家。

 

「你在日本要待多久啊,展期不是一個半月嗎?」

「最多一個星期而已吧?」

要接受一些採訪甚麼的,不過在日本這邊是還好啦,上海最多也就兩三個吧?主要還是回台灣之後,有一些座談會還有雜誌訪談甚麼的,會比較忙。

「大忙人欸。」

「你也不遑多讓,我找你的話你不會已讀不回吧?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人啦。」

 

陳信宏回台灣之後在通訊軟體上跟溫尚翊說,前兩天在日本的時候有買主找他談,想要訂下牽掛那幅畫,可是他沒答應。

他問溫尚翊願不願意收下那幅畫。

 

那晚溫尚翊大概在忙,很晚才回了陳信宏一條語音信息。

 

「我家正好有面牆,就掛在那吧。」

「謝謝你願意收下我的牽掛。」

 

(完)

 

--

 

米粉湯是我的人生願望,希望在51244後還可以去日本開分店。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松本聿弁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