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諮商心理師x急診室醫師
1.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睡你是想死是不是?我想你身為一個醫生應該不會不知道睡眠不足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多大的影響才對。」
值班醫師休息室的門被人碰地打開,他還沒來得及抬頭去看來者,熟悉的聲音就劈頭落下,連看都不用看就曉得是誰。
「我不到一個小時之後要值班,現在不能睡。」
「我要回去了,你、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晚上的急診室總是比較熱鬧。」
「嗯、我知道了。」
他抬頭目送了那人離去,過沒多久又迎來了另一個人。
「金醫師,你都還沒有休息嗎?」
來人走過來拿起他攤開擺在桌上的原文文獻翻看了一下內容,皺了下眉頭又將書放下。
「這時間我還不睏。」
「你已經要三天沒闔眼了!」
「我不累。」
「你回去休息,今天我讓學弟給你代班。」
「那怎麼行啊!現在急診室都缺醫師人手,哪有人能代班?」
「我是主任,你是主治你現在得聽我的,我讓你回去睡覺。」
「我、」
不想回去,無論去到哪裡,都讓他坐立難安,只有忙碌的急診室,一個個急症患者源源不絕地送到他面前,他才有自己還有一點用處的實感。
「回去!現在就立刻打車回去,你也別疲勞駕駛了。」
「我知道了、謝謝。」
「鐘雲,我覺得你需要找人說說,如果書上的問題是你正遇到的問題的話。理論對於你是沒有用的,知道嗎?」
「嗯我會的,哥。」
你會才真的有鬼。
2.
「朴正洙?怎麼是你?距離我們週一見面到現在也還沒有過完一週吧?」
「我買你一個小時,你就別多話了吧,我覺得你的太妃椅特別好睡。」
「行、病歷要寫甚麼?」
「失眠啊。」
金希澈從善如流,反正他跟他這學長也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能說的也早就都說完了。
「希澈啊、這星期還有沒有可以預約的時間?」
「主任您都不看咱們醫院的預約網站嗎?」
「所以我就是來走個後門的。」
「怎麼?你哪個皇親國戚?」
「我學弟。」
「這是單數還是複數?」
醫院裡有多少你學弟手指加腳趾都數不完好不好,金希澈默默在心裡回了一句。
「就一個人,我有點擔心他。」
他一整個月的看診時間全滿了,不過他可以空出一個中午的休診時間,給這個受到急診室主任特殊關照的「學弟」來一回心理諮商。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就來,行嗎?」
「那我睡了,時間到你再叫我。」
3.
【中午到10樓二號診療室找我】
看見訊息之後金鐘雲皺了眉,10樓二號診療室?
正想要回覆想辦法拒絕,訊息又來了。
【一定要來。】
正午12點鐘又過了一刻,他站在10樓的二號診療室外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還沒猶豫完門就自己開了。
「我給你預約了心理諮商,你一定得做,不然我真的會考慮讓你休息一段時間。」
「小學弟不要怕,進來跟哥、」聊聊天啊。
看到急診室主任口中的「學弟」站在門口,金希澈一句話卡在嘴裡,吐不出來只好又吞回去。
朴正洙沒注意他,把金鐘雲留在診間裡就離開了。
「有甚麼事我們回家再說。」
金鐘雲手碰上門把,已經打算離開。
不料卻被金希澈一把抓住往回拉,力氣大到讓他腳步踉了個蹌。
「你說我在家能遇得到你嗎?給我回來。」
「嘖、」
「反正這不是一次正規的療程,朴正洙這人雞婆你也知道,就算跟他沒關係,我想我們也該好好聊一下了。」
「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他們是相戀超過十年的戀人,從青春年少到事業有成,金鐘雲這陣子以來的不對勁,金希澈也看在眼裡,但兩個人忙起來要說上一句話都有難度,尤其身為急診室醫師的那個人。
他知道這個人這兩個月來都特別的焦躁,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時候都是這樣子的,可是實際上忙碌的兩個人,待在一起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明明睡在同一張床上,要一同入睡一同起床都有困難。
沒想到連他的頂頭上司都覺得他有問題,那他們實在沒有理由不溝通。
「你已經又超過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前天是你第一次回家。」
4.
「不要再摳你的手了,怎麼就是改不掉呢?跟你說了多少次你一個要給人做手術的醫師手上怎麼可以有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你到底有多久沒有睡了?」
金希澈拍掉金鐘雲那雙一直跟自己過不去的手,緊緊地抓在手中,他身體偏涼,摸起來總是冷的,想盡各種方法換著各種花樣總是摀不熱。
「你喝了多少咖啡?」
被他握在手心裡的小手,還隱隱約約地發顫,金希澈突然覺得朴正洙確實該要讓他放一段長假。
「鐘雲,我想知道,我知道你有話要說,你不要怕,告訴我。」
金希澈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緊握著他的手。
「我、我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醫生?」
「金鐘雲,你忘了你是急診室裡的傳奇嗎?」
他們醫院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醫院,24小時的急診室也是人最多的,無論是因為重大災禍被送來,或是自行前來的患者,每天的患者數量都是全國排名第一。
金鐘雲是個工作狂,雖然他的工作就是把一個個瀕死的生命體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可是他工作起來自己的命好像不是命一樣。
他曾經在急診室裡只有七個值班醫師的時候接下了附近失火的大樓三分之二以上的大量傷患,不知道在36小時內經手過多少患者。
也曾經在許多相似的場合裡,堅持收下那些要被轉院的患者盡全力搶救,還有幾次導致當天交班的醫師頭一個收到的患者就是他。
「不會也不應該有人懷疑你是個夠格而且認真敬業的醫生,你也不該否定你自己。」
「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資格。」
「也許你告訴我以後,我們可以有辦法解決,或是一起找方法克服,至少你不是我的患者,我會一直陪你,你可以不用害怕說完之後還是一個人面對。」
5.
「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兩個月前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車禍,我記得那天你還去了現場,接著你五天沒有回家,五天後我終於見到你,可是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你醒來之後也不願意回家,就頭也不回匆匆地朝著你的急診室去。」
金希澈抬起頭來看了牆上的掛鐘,還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突然覺得朴正洙真的很識貨,他抱著金鐘雲半靠半躺在太妃椅上,嗅著金鐘雲身上長年有的消毒水味,明明就只是醫院的味道,卻覺得這兩個月來不踏實的感覺終於被安撫了,讓他昏昏欲睡。
「你要是不想現在跟我說,那你就睡一覺,自己選一個。」
「那裡像是人間煉獄一樣,我知道我這樣很不夠格,可是在真正的事故現場,急診室的樣子根本就不算甚麼。」
我一離開醫院,不、甚至是一離開急診室,離開了那滿是醫療器材生想跟此起彼落交談醫用術語的空間裡,我的耳邊我的眼前就會浮現那天的景像。
他全身都被卡在擠壓變形的駕駛座上,我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可是現場沒有一個人有辦法立刻趕來把他救出來,我一身救人的本領,無用武之地。
我問了他的名字,然後看著他的生命徵象一點一滴在流失,可是我無能為力,束手無策的我穿著一身白袍,他見到我那一秒中彷彿看見救贖,可是卻很快的失去希望。
我的存在是這麼的無用武之地。
「我想要回家,老婆煮了飯,等著我回去。」
最後他氣猶若絲地這樣告訴我,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五分鐘,也可能不到。
我連像個普通人一樣抓著他的手跟他說不要怕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像是這樣子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我不是沒有見過生死,可是沒有人能習慣看著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我努力這麼多年不是來看人死的,我是要救人的,你知道嗎?
可是我現在一點也不確定我到底有沒有資格,做我以為的醫生。
6.
在生與死的議題上很多都是屁話,然而對於金鐘雲來說,別去管他要怎麼想,反正別人說的話都是屁。
他的牛角尖就讓他自己慢慢鑽,若是能好好睡個幾天,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雖然已經晚了,但謝謝你告訴我。」
「你知道這其實不是甚麼大事對吧,說出來只是顯得我不夠專業。」
「只要是你的事,對我來說都是大事,而即便真的是那些不重要的小事,我也想要你告訴我。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你也說了沒有人能習慣看著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我每個月的預約醫院裡面的同事佔了三分之一去。」
「原來能這麼多。」
「你還有一點點時間可以休息,睡一下、我會叫醒你。」
「金希澈、這真的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覺得我可以自己解決。」
「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是朴正洙雞婆又愛操心,不過你還是該跟我說的,你讓我很擔心,擔心得吃不好睡不飽。」
「就你、」
金鐘雲朝他的腰間肉一捏,他立刻哀嚎了幾個嗓子,鬧得兩個人差一點滾下太妃椅。
「還真的瘦了,委屈你囉。」
「你乖、睡一覺,睡醒了我還在這裡。」
金希澈像在哄孩子一樣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地哄著他入睡。
7.
朴正洙在金鐘雲進門一個小時之後又回來找他,他開門之後差點以為自己走錯路。
金鐘雲趴在金希澈身上睡得一臉香甜,他也沒漏看在他進門的時候金希澈掃過來的眼刀,還衝著他揮手,用唇語說著讓他出去。
【直接讓他下班,他這個月值班的時數都爆表了。】
【知道了。】
金鐘雲睡醒的時候基本是從床上彈起來的,他看了看周遭的環境,他覺得自己還在醫院但剛睡醒不甚清醒,也不確定這是哪裡。
掏出身上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金希澈!」
被吼了一嗓子的人立刻跑了過來,還舉起雙手像是來投降的模樣,在金鐘雲還沒質問他為甚麼沒叫醒他之前,就像在唸rap一樣先發制人。
「我原本要叫你起來的可是朴正洙說你這個月值班的時數都已經破表這樣他很難寫報告叫我讓你繼續睡要你把沒休完的假全部休一休!」
「那你下班了怎麼不叫醒我。」
「睡得好嗎?」
「嗯。」
「那就好。」
「金希澈!」
「我、我又怎麼了?」
「正洙哥、知道了?」
「我有甚麼辦法,他敲門的時候你在睡覺,我不想吵醒你就沒出聲,然後他就進來了。」
「那我這麼努力跟你裝不熟十幾年的成果不就白費了嗎?急診室主任就是醫院的八卦放送機你不知道嗎?」
「金鐘雲、你有點良心啊,你這十幾年來連裝不熟都稱不上,只能叫做裝路人。如果你可以生小孩,說不定我們的小孩今年都要唸國中了,你還怕被知道?」
「喔。」
「來、笑一個給哥哥看,嗯?」
「我看你就是討打。」
8.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過了幾天後朴正洙約他們兩個吃飯,雖然金鐘雲真的很不想去,他一想到這個學長八卦的模樣就突然覺得一陣惡寒。
而且被八卦的主角還得是自己。
「十多年了。」
「哥你們兩個少喝點酒。」
「這麼久了?我以為你們根本不認識!在哪裡認識的?」
「還能是哪裡,當然是學校。」
「你現在才明白我的委屈嗎?我莫名其妙當了地下情人十幾年耶。」
他們在通識課認識的,那年金鐘雲才大二,詳細內容就連他們兩個自己也想不太起來了,認識的當下也沒有曾經想過會在一起,唯一記得的是他們在那學期要結束之前貨真價實的打了一架,還是在大半夜裡。
隔天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一看就知道「啊!這兩個人一定為了女人幹架了。」
金鐘雲懶得說,金希澈也不想管,沒人打算澄清這回事。
不過為甚麼打架這件事他們兩個倒是能記得三五成,金鐘雲期末考前在宿舍挑燈夜戰,隔壁也在挑燈夜戰,可戰的不是書本,是電玩。
一間寢室四個人,三不五時就傳來此起彼落的髒話,還有偶爾難得出現的勝利歡呼,即便丟下書本去睡覺也被吵醒。
男宿舍的舍監大概就是因為想要一輩子都住在亂七八糟的男生宿舍所以才當舍監的,完全沒有要管任何事。
金鐘雲凌晨三點多被吵個沒完,唸不了書也沒辦法睡被煩的不行,起了床衝到隔壁寢室敲門,不、他是用搥的。
開門的人是金希澈,他才沒管這人是誰,一拳先貓下去解了氣再說。
結果這臉都被打偏的人脾氣當然上來了,二話不說先掐住這莫名其妙大半夜敲門打他一拳的人往走廊牆上推。
「媽的你手給我放開!你他媽的大半夜吵得要死倒還有理了你。」
「你是有甚麼毛病嗎?」
那天晚上他們寢室的人都喝醉了,講也講不通,後來、反正不打不相識大概是這樣用的。
金鐘雲不想重蹈那天晚上的覆轍,他泡在學校24小時燈火通明的圖書館,一刻也不敢鬆懈。
哪知道金希澈竟然也來了這裡,看到金希澈他腦中都有聲音,就覺得他吵。
「你到底要幹甚麼啊!」
看到他之後他趕緊把書和筆記全收了起來,離開圖書館,可沒想到這人就跟在他後面。
「你搞出這麼大的傑作,都不用表示一下的嗎?」
金希澈指了指自己的左側臉頰,明顯的瘀傷在他精緻的臉龐上有種不倫不類的滑稽感。
「要不是你自己的問題我會這樣嗎?」
然後金鐘雲就哭了,大晚上的在回宿舍的路上,空無一人只有他跟金希澈,連路燈都是壞的。
他背著他的背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醫學院的課業壓力已經把他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了,這人的出現又一直挑戰他的理智線,他不過就是想要好好準備期末考,為甚麼也不行?
9.
金希澈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最怕看到活物哭,尤其面前這個還哭得快要喘不過氣。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吵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哭了。」
「求你別哭了。」
「真的、是哥錯了,求你不要哭了。」
「拜託不要哭了,哥請你吃消夜。」
金希澈就蹲在路上跟金鐘雲耗了快半個小時,好不容易讓他不哭了,他才鬆了一口氣。
「我就說金希澈看起來明明就有躁鬱症,怎麼有辦法當甚麼心理諮商師,原來是成了繞指柔。所以說你們怎麼在一起的?」
那時候金鐘雲是醫學院的第六年,在醫院實習,剛好就是急診室。
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是自己熟悉的人被送到眼前,他要做甚麼反應。
只記得金希澈被推進來的時候像是一團破爛的抹布,而自己的身體從腳底板到腦門都是麻的,像是被放進冰櫃一樣失去所有溫度。
他不敢仔細回想那天,也從不多談。
這人前幾天才像是開玩笑的一樣跟他說「跟我在一起吧」,明亮又燦爛。
然後現在這個躺在病床上一點生氣都沒有的人,也是他。
後來他終於被轉到普通病房,金鐘雲總在值班後寫完報告的深夜裡去看他。
「很痛嗎?」
金鐘雲覺得自己講得是廢話,可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大半夜被痛醒,甚麼也幫不了他。
「我可以牽著你的手嗎?」
他握住他的手,他記得金希澈曾經牽過他的手,在那個他不計形象蹲路邊嚎啕大哭的夜晚裡,他牽著自己說「走啊、哥請你去吃消夜」,很溫暖、很大。
「你的手好冷。」
「趕快好起來,以後你想牽我的手,不用再問我可不可以了。」
「好。」
「你還真行,金希澈從國小到高中都是我鄰居,交往的人男男女女都有,最長也沒超過三個月。」
金鐘雲又朝著金希澈的腰肉上了手,掐了他一下。
「不吵架的啊?」
「他太忙了,我想吵也找不到人跟我吵,他回家我也只想他好好休息。」
一頓飯吃下來金鐘雲沒什麼發話,但他的戀人跟他的上司喝開了也聊開了,他覺得金希澈今天看起來很高興,但是他不知道為甚麼。
10.
「哥、外面天太凍了,你先待著,我送正洙哥上車,回頭我們的車來了我再叫你。」
鐘雲啊、我們都是醫生,都明白的。
生命這麼脆弱這麼禁不起碰撞,我們的努力是看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努力問心無愧而已,不要把自己困在那些回不來的生命裡,我們也只是醫生,辦不到的事情,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鑽牛角尖,你已經很棒了。
既然有這麼好的愛人,就不要總是工作,你也得好好陪他,你們得一起分享你們的喜怒哀樂呀。
「既然這樣那哥你怎麼不趕緊找一個人?」
「因為哥啊,就是個膽小鬼,想想也算了,指不定哪天就要死了,現在還去花時間習慣有另一個人的生活,和說不定要失去一個人的恐懼,跟你們這種小孩都要升國中的比起來實在太晚。」
「說的都是甚麼啊?」
「不說了、我上車啦。」
「金希澈,你今天很高興?」
回家的車程上,金鐘雲還是不太理解為甚麼他今天這麼高興。
「很高興,你願意承認我了。」
「說的甚麼話,我有不承認?」
「我真的常常都覺得害怕,沒有人知道我們在一起,是不是有一天你悄悄地消失了,還會有人笑我是在做夢?」
「我覺得不確定,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心情,是不是跟我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一樣的?」
「你是傻了嗎你?」
有時候我在你面前確實連話要怎麼好好說都不知道,更別說手腳要往哪裡擺了。我只怕你會因為我的某個舉動,某一句話,萌生了離開的念頭。那些各式各樣的不確定感總是充斥著我的大腦侵蝕我的心。
「你很吵所以你不要想怎麼好好說話你得安靜點,你的手得用來牽著我,你牽著我我走到哪你就得跟去哪,這樣你知道你手腳該往哪擺了嗎?」
有時候我會想,愛的源頭究竟是被給予的還是自我滿足,我又迷惘又害怕,我不確定我現在擁有的是不是真正的愛情,或者只是我一廂情願付出愛所獲得的自我滿足?
「嗯、現在你給了正確答案,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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