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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信&怪獸 (醫生&家屬)

※ 真人CP架空寫作，雷者慎入。 (含極大怨念，可能造成不適)

※ BGM 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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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月亮。

因為有太陽，你才能見到我的光芒。

當然、也只有在太陽去了山的另一邊之後你才會看到我，你才能看得見我。

只有年輕的時候才有那種狠絕的本事，後來陳信宏回想起當年的自己，他都覺得若是現在這個四十多歲的他，也許做不到這樣的決絕。

他這個年紀，在一般人的眼中已經是個中年人了，可惜在他工作的場所，這年紀頂多就只能不再是菜鳥，卻也甚麼都不是。

醫院裡總是龍爭虎鬥，拼手術台數、拼論文發表篇數，還得拼誰受寵，總醫師巡房院長巡房，怎麼看都像古裝劇裡後宮佳麗三千人的場景。

這樣的職場啊，怎麼叫人長壽？

幾個月前他剛要升官的時候，自願申請專職做為安寧照護的醫生，想陪伴這些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眾生們，給予他們安心跟放心。

「既然都知道要死了，就別花這麼多時間痛苦，早死晚死一樣都要死，不如就爽快等死。」

那是他那個在安寧病房做心理諮商的學弟講的，挺實在。而他會決定來做安寧照護也是學弟建議的。

「也好、總拿病人當籌碼作為升職的依據，其實挺缺德的，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死，說不定死越多績效越高，多麼爽的缺，怎麼沒有人要做。」

蔡昇晏不懂為什麼別人對他的評價是尖酸刻薄，對他偉大的學長評價卻是幽默風趣。

明明陳信宏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邪惡存在，本性如此，環境更造就他變本加厲。而他確實也沒有想到，他的學長竟然這麼欣然的接受了他的建議，明明就是年紀輕輕正要升上去做主任的關鍵時刻，提出了職務調動申請，當然、升官這事也沒吹，他去了自家的安寧中心當老大。

「你到底是受了甚麼刺激，有需要跟我聊個天嗎？健保給付的那種。」平常陳信宏可能只會說後面那段，前面那個像是良心發現的懺悔部分，蔡昇晏以為他這輩子不可能聽到這些字眼從陳信宏嘴裡吐出來。

「老了、做為一個人啊，還是會心軟的。」

你應該看過那個畫面吧，患者不捨至親的不捨，最終這種情緒成為鎖鍊，沒有一個人能好過。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你是說最後每個人都這樣覺得嗎？」

「是啊，你覺得這樣好嗎？」

「只有在這個進步的時代才會有這樣的感嘆，如果是在還不懂治療與恢復的原始人甚至猿人時期，誰管是否生為人，那時人畜幾乎平等。」

「瑪莎你也扯太遠，你不如說下輩子生為蟑螂我很興奮。」

「你這句說的還挺有道理，反正我死後註定落入畜生道，不如每次輪迴都做蟑螂，不到一個月我馬上完成七世輪迴，不用再來到凡間受苦受難。」

「你說得輕鬆，說不定你輪迴成蟑螂之後蟑螂統治世界。」

「Well、你說的都對。」

「確定甚麼時候上崗？」

「行政那邊說可以先把假休完，大概是下個月中吧。」

「爽、Have a good vacation，我下午還有例行，你自己、看著辦。」

2.

夕陽總是賺人熱淚。

安寧病房就是成為了夕陽的太陽下山回歸塵土的地方。

陳信宏去英國轉了半個月，回到台灣整整花了兩天48個小時把家裡整理得乾乾淨淨外加全面消毒，再花五天睡到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種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做為一個人類，他很失格；做為一個醫生，他簡直是生來砸他指導教授招牌的。

回到醫院之後，他開始用更加溫柔的方式對待死亡，不再一意孤行的決定患者該求生或是放生，他不再打擾生命走到終結的人應該要選擇怎樣的治療。

他教導患者用輕鬆的方式面對死亡即將來臨的事實，告訴病患家屬他的星球論。

「星星之所以閃亮是因為星球在燃燒，他越亮就消失的越快，從來都不要恐懼死亡，因為你曾經散發過最閃耀的光芒。」

陳信宏沒想過會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遇見那個人。

十幾年沒見，那個人的臉依舊帥氣，但卻蒼老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是被久病的親人拖累的憔悴模樣。

他知道他才剛結婚不到三年，他知道這十幾年之間他有過多少段感情，他幾乎知道他所有的事，可是他們已經那麼久沒見面了。

他們是高中同學，陳信宏當時的成績不上不下，至少學年前百名永遠輪不到他上榜。

高中的生活總是很浪漫，你會得到友情，還可能擁有最初的愛情，甚至第一次嘗到心碎的滋味。你會為了喜歡的人努力不懈，也可能會因為那不為人知的動力擁有人生最燦爛的時刻。

當年大學聯考放榜，陳信宏簡直嚇傻了他的家人朋友還有學校一干看到他就頭痛的老師。

那時候他想，要不是這個人，他大概也不可能發奮唸書，聯考成績在全校排名只差那人一個名次，而那個人是學校的萬年榜首。

他當年是想念生物的，結果填志願的時候被老媽狠狠從後腦勺八下去貼在桌上又被扯著腦袋抓了起來。

「都考這種成績了念甚麼生物，你這輩子只會給你老媽老爸惹麻煩，能上醫科還不填來給陳家光宗耀祖，這世人是想要揀角了是不是？」

他們一路從十六歲糾纏到二十六歲，陳信宏最終只得了一個最佳兄弟的身分，如果讓他自己說，他會說是完美備胎。

這醫學系一念就是要七年，開始實習的時候他跟自己做了深層的談心活動，簡單說起來就是下定決心。

這個人是永遠都不會要他的，即使自己再怎樣優秀，他們依舊不是同一路的人。

溫尚翊喜歡女生，這是永恆不變的事實，陳信宏改變不了。就算對方欣然接受他床上的邀請，可是溫尚翊到死都不可能愛上他。

陳信宏只有在溫尚翊失戀的時候才能完完全全的占據他的心，才能感受到那個人全心全意的依賴。

到了最後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曾經想過不過短短十年，說不定在堅持下去有一天他能擁有溫尚翊的一心一意。

可是他這個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既然自己對溫尚翊來說其實可有可無，那就別再糾纏了。就算這樣沒有恆心毅力的自己也是撐了十年之後才放棄的，總有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能夠死守著他到地球毀滅的。

只是那不會是這個時空裡的自己而已。

而那個他，現在帶著剛結婚沒幾年滿臉病容的妻子，轉診到這裡，安寧病房。

陳信宏是個天生的娃娃臉，就算已經年過四十了，看起來還是像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醫院裡的患者跟家屬最害怕的就是年輕醫師，沒有資歷沒有實力更是毫無威嚴。

早早知道人類潛意識裡尋找資深可靠的人相信，他總刻意的戴著口罩還有金邊眼鏡，眼鏡是為了看起來老土，而口罩則是有意無意呈現執刀無數的忙碌模樣，忙到連手術房用的口罩都沒空拿下來。

調出患者轉診到這裡的病歷資料，胰臟癌。

發現的時候已經擴散到很多地方了，極度精彩。

要是放到幾個月前，他大概會立刻安排聯合所有相關科室開一台超過十個小時的大手術，立即在患者身上東拆西拆，把病灶全掏空。

半張臉藏在口罩底下的他，撇了撇嘴暗自扯了個不屑的笑容。

「來到這裡，就不該再愁眉苦臉了。我會盡我的全力讓妳還有妳身邊的家人朋友，沒有疼痛沒有傷心的過完這段時光。」

「趁著還能走，還能動，別總是待在病房裡，跟妳的家人朋友多多相處。」

死亡沒有甚麼好害怕的，早或晚而已，隕石墜落的時候最美，他會變成人類眼中的流星。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死去就是靈魂大冒險。

「陪我說說話吧。」

病中的人總是易倦，陳信宏看著溫尚翊確認著妻子睡著之後，溫尚翊轉頭對他說。

「那別在病房裡了，吵。」

陳信宏半路經過自己辦公室，脫下醫師袍摘下眼鏡口罩，隨手扔在沙發上卻沒進門，領著溫尚翊走到醫院建築物外的吸菸區。

「你別跟我說你戒菸了。」

「正在戒，可是你卻誘惑我。」

陳信宏從菸盒裡敲出兩支菸，含住濾嘴點燃之後塞進溫尚翊嘴裡。

「為身體健康？看盡生死之後你就不會這樣想了，人生啊、享樂吧。」

「這麼久沒見，你依然這麼豁達，豁達到幾乎沒人性的地步。」

「豁達是假的，心死是真的。」

「我以為你在神經外科。」

「原本是，但現在不是了。那裡才是真的吃人的世界，沒有人性是標配，外加一天三包菸，72小時不睡覺。」

「那現在呢？」

「培養人性，多睡一點。」

「看不出來。」

「從前是妙手回春，現在是一路好走。」

「我不記得你說話有這麼直白。」

「人是會變的，沒有甚麼事能恆久遠。」

我跟她討論了很久，才決定來到你這裡。

希望她最後能走的不要這麼痛苦，反正我已經習慣身邊的人總是會一個個離我而去的事實了，後來也沒甚麼想法了。

反正、既然都這樣了，就別再瞎折騰了。

「很好的心態。」

3.

因為太陽下了山，所以你才會發現月亮的光。

星星一直都在閃爍，可是陽光太耀眼，你總是看不見。

「見到溫尚翊了吧你？」

「比我想像中的慘啊。」

「發現的太晚了，怪他沒跟上流行，現在婚前健康檢查是潮流。」

「也沒甚麼早或晚，都是要受苦的，既然晚發現，那就少受些苦早點享樂去。」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享樂，那是千百年來人類為了自我安慰不再恐懼死亡編造出來的故事。」

「如果可以因為故事不再恐懼，那就算只是故事也好。」

「他那個啊，不做積極治療的話本來也差不多了，也沒撐多久，一個月不到。」

「是我建議他的。」

「所以你是先建議他轉診呢，還是先建議我轉換跑道的？」

「湊巧而已，誰知道他這麼不走運。」

你這個做心理諮商的講話能這麼直白嗎？

反正你沒長心，哪需要跟你用那套。

你又知道我沒長心了，我只是放進冰箱裡，最近剛好拿出來退冰了好嗎？

「別跟我說你見到溫尚翊又動心。」

「你知道的吧，學生時代寫考卷的時候，選擇題跟填充題不是很煩嗎？如果在不會的所有選擇題填上C，不會的填空題數學就寫上0，文法題就寫and，國文就把之乎者也填上去，總會讓你矇對一兩格。」

「所以？」

「我就是溫尚翊的C。」

「拜託、溫尚翊連續三年六學期，十八次期中期末考，千百次課堂小考抽考還有自己考，從來不會亂寫好嗎？而且他連續拿了十八次榜首。」

「可是現在下課鐘打了，他還沒找到正確答案。」

我跟他十幾年沒見，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就是繞著地球走的月亮，可是他確繞著他的太陽走。現在好不容易又等到他的太陽下山，終於他又發現月亮也有光了，而且這一切都得感謝下山的太陽。

「難怪、告別式那天我有去捻香，看他還行，就是嚴肅了點。」

「那要看你拿甚麼比，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以為他先比我多活我20年了。」

「好狠，陳信宏你這張嘴真的比甚麼都厲害。」

所以蔡昇晏還是搞不懂幽默風趣跟尖酸刻薄到底是哪裡不一樣。

你們兩個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

可是他現在只想在答案格上面填C，他遇見任何挫折都會想要依賴我，就好像我是他黑夜中唯一的光一樣，而這也是我唯一的籌碼。

「你怎麼不想想你當初是怎麼放下一切的。」

「我想過啊，年輕的時候我可以對誰都狠，對自己最狠。可現在我們年紀都大了，那些示弱的還有容易妥協的種種，都讓我覺得我無法再一次這樣狠絕的斷了我跟他的連繫。」

我不知道他甚麼時候又會遇見他的太陽，但至少在他還記得月亮繞著他轉的時候，我都不想熄滅我的光。

「人生就這麼短，對自己好一點也沒甚麼錯。」

太陽下山了，月光照亮地球，而天上的星星依舊閃爍。

(完)

反正是黯黑版陪你一起過日子，你接受也好，討厭也罷。